刚上完药,顾知也像只好奇的小麻雀,溜溜达达地凑过来瞅了瞅,而后满不在乎地开了口:“爸爸给人上药的法子还是林稚阿姨教的哟。
那天林稚阿姨受伤啦,手把手地教爸爸,可认真啦……”话还在舌尖打转,就被顾淮南那如利刃般的冷眼给硬生生截断。
小家伙委屈地撅起小嘴,嘟嘟囔囔地抱怨:“我又没说错,本来就是这样嘛。”顾淮南手中的碘伏棉签“啪”地一声折断,半截棉絮好似不祥之物,黏在了夏洛枳渗血的伤口上。
夏洛枳认识的顾淮南。
什么日常自理都不会。
现在会替自己上药了。
“明天林稚阿姨的演唱会……”顾知也凑过来,试探性的问夏洛枳,他能不能去。
“她给我留了超棒的VIP座位呢,在那儿能看到会飞的钢琴,可神奇啦!”
夏洛枳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顾淮南的衬衫,那第三颗纽扣的缝线歪歪扭扭,像一条扭曲的小蛇。她的脑海瞬间浮现出昨夜娱乐新闻里的画面:林稚在后台娇嗔地环抱住顾淮南的脖颈,那双手紧紧扯着这件衬衫的衣领.....
“演唱会后太晚了,你明天还要上学。”
顾知也听到立马就嘟起嘴不开心的看向了顾淮南。
可是顾淮南不会帮他。
他就开始扯东扯西.....
“你上个月就答应带我去迪士尼了。但是又没带我去!”
“林稚阿姨说了,只要我考满分……”
“顾知也。”顾淮南发声,喉结在敞开的领口处剧烈地上下滚动,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,“回屋练字去。”
顾知也跺了跺脚。
“演唱会不给去!迪士尼不给去,坏妈妈.....”
夏洛枳听着他的责备,低下头,正好瞥见腕间的纱布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浸透,那触目惊心的红,让她的思绪瞬间飘回到流产手术那日。
摇摇头对顾淮南道:“谢谢。”
包扎的不算太好看,但起码这是顾淮南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吧。
转身对保姆道:“医生说知也这几天积食,加上最近都吃了冰的东西,伤了脾胃,开了中药,热一下给他喝。”
按照以往,夏洛枳肯定是自己亲自连哄带骗的让顾知也喝。
可是今天她都只是吩咐保姆做。
“我要林稚阿姨当妈妈!”顾知也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,声嘶力竭地咆哮着,将手中的冰棍狠狠砸向石阶。飞溅的玻璃渣如同一群疯狂的小恶魔,在夏洛枳的小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线。“她从来不会逼我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!”
“不喝就不喝吧,我还有工作,就先回去了。”夏洛枳强忍着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的刺痛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,起身准备离开。
他双脚用力地跺着地面,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:“妈妈是不是只喜欢工作,根本就不要我了!你是不是讨厌我了,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,你说啊,我改还不行吗!”
她刚想张嘴安慰孩子,顾淮南的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了他电话屏幕写的是林稚.....如同一个沉重的巨石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“妈妈给你和爸爸空间。”她艰难地起身,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藤编手袋。她心里想着,也许这样做,是给他们重新选择的空间吧,可这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痛苦深渊。
顾知也突然像一只失去理智的小疯狗,猛地扑上来,用尽全力撕扯她的真丝裙摆。宝格丽灵蛇胸针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,划破了她的小腿
他声泪俱下,声音都带着哭腔的颤抖:“坏妈妈!林稚阿姨说不要我的都是坏蛋,你就是大坏蛋!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,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!”
“顾知也!”顾淮南上前将顾知也抱起来。
“你弄伤妈妈了。”
顾淮南看着夏洛枳的腿有血。
孩子奋力挣脱时,撞翻了一旁的红木花几。
青花瓷盆摔碎的脆响,如同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,惊动了整座宅院。夏洛枳看着满地的狼藉,以及其中自己扭曲的倒影,恍惚间,仿佛又回到了那夜从手术镜里瞥见的场景——自己被无影灯照得惨白的脸,毫无生气,如同行尸走肉。
“我这就走。”她转身,束腹带的钢骨如同尖锐的刺,划破了她的皮肤。
血珠顺着桑蚕丝裙摆滴下,形成一个个断续的圆点,就像她亲手签下的手术同意书,每一滴血都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痛苦与无奈。
暴雨突然倾盆而下,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,溅起层层水花。
顾知也的哭喊穿透雨幕,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,声声刺痛着夏洛枳的心:“妈妈别不要我,你回来啊,我不要林稚阿姨当妈妈,我只要你,妈妈——”而此时,顾淮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眼神复杂,却没有上前挽留。
夏洛枳车子开的飞快。
她觉得今晚回来就是一个最错误的决定。
开着车的时候,手机响了,她没有看是谁打来的,只是按了方向盘的接听键。
“洛枳。”
林稚怎么会给她打电话。
“怎么。”
她声音冰冷。
“是这样的,刚刚我听知也给我打电话,哭的很伤心,就想说你作为知也的妈妈不能.....”
啪嗒....
夏洛枳关上了电话。
她不需要别人的说教,特别是林稚的。
顾知也是她的儿子,她会负责。
可是顾知也现在选的是林稚。
靠边停车,长呼一口气。
此时老宅的顾淮南哄睡了顾知也以后坐在书房。
盯着抽屉没有抽开的动作。
良久,起身点了一根烟,没有抽,只是任凭他燃烧。
保姆敲门送来了热牛奶,叹息的多了一嘴:“少奶奶最近是怎么了?好像是不要小少爷了.....突然就变了一个人的样子。”